文/陈艳
小时候的玩具,留在现时记忆里最神奇的莫过于万花筒了,轻轻一转便是一个个变幻着的全新世界。在一次次转动中,你永远会有新的惊讶和感叹,随后你就会迷上这个魔幻般的世界。
阅读海男的小说《妖娆罪》的感觉也是这样。在掀动纸页的过程中,使我们欲罢不能的,便是它的多彩魅惑。
第一幅图案有些灰暗,在旧照片发黄的底色上散布着些许异域的诡异光泽。1929年的春天到1942年的秋天,在乱世时代的滇西小镇上走马灯似地演绎着驿妓与马帮、土匪的故事,故事里装满了晒干的香草,弥漫着神秘诡异的气息。当然也少不了滇西起伏大山中的洞穴,少不了能治人病又能致人命的滇西草药、花粉,更有那滇西女巫师制造的一张张表情丰富的面具……
不过,这些异样的色彩仅仅是故事的底片而已。一旋转你就看到了风花雪月。
是充斥着欲望的驿馆缀连起了整个故事。乌珍——一个被表哥拐卖的18 岁的女子中学的高材生是这里的主角,还有无辜得像斑鸠、鸽子一样的少女。乌珍们经历了绝望、挣扎、耻辱、无奈,随后她们像颓丧的肉欲之上妖娆绽放的一朵朵恶之花,把灵魂抛在身后。
再一转,在情欲的纠缠里,我们看到了逃亡和复仇,阴谋与背叛。在这个男人们的世界里,乌珍试图利用男人帮助自己逃离,但在发生着瘟疫和战争的乱世,驿馆反倒是她生存的避难所。乌珍在尝试到出卖肉体的耻辱之后,也学到了对男人的仇恨,她利用肉体控制男人,利用金钱收买男人,利用男人消灭男人。她学会了残酷的杀戮,无耻的演戏,她无止境地进行着逃离的行动,结果变成报复的行动。她杀死了白爷,这个驿妓也就变成了土匪巢穴的女主人。她抓着坑害她的表哥,让他变成哑巴。她骗来桃花,对姚妈进行无情的报复。但正如男仆会背叛姚妈一样,乌珍在一路的报复中,积累着用肉体换来的银子,消磨着青春和肉体的热情,最终又在重复姚妈的历史——成为妓馆的主人。
在我们沙沙翻动的书页间,似乎能够转出一切时尚的消费元素:红尘往事、身体传奇、情欲的纠葛、复仇的杀戮、生与死的报应……海男的确是个编故事的高手。同样的人物,不同的故事、行动和事件都既清晰又混乱地纠缠于她的小说中。加上她充满了激情的诗性书写,使得她的小说呈现出迥异于常的味道。
但正如万花筒万千的变化均来自于几种最基本色彩的组合变换一样,在一一转动的妖娆的画面中,我们似乎也找到了海男笔下最基本的色彩:男人、女人,躯体、灵魂,人性中深刻的破裂、绝望和无法弥合的伤痛……作为中国最有争议的女性主义作家,展现幻想中的男女性别战争一直是她写作的主线。但海男的可贵之处是她的写作始终向着命运不可知的向度进发,这一次,正如作者所说:“从本质上讲,我想写一部迷失于肉体的简史,我想写出肉体的虚假和灵魂遭唾弃之后的孤独和哀伤”。乌珍的成长史就是女性与男性,女性灵魂与肉体的战斗史,是灵魂逐渐被肉体抛弃、遗忘、践踏、利用而人性倍感伤痛、分裂的历史。女性的自救之路,从最初的选择因男性的蹂躏和践踏开始就已变质,随后的一个个宿命式的行动,不过是使生存显得荒谬而毫无意义罢了。
正是有了这些执着的思索和书写,万花筒中的浮华之色才多了几分眩目和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