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所以渴望。
神秘,所以向往。
川藏线,向往了多年,没想到今年成真了。国庆一放假,匆匆忙忙挤进队伍,匆匆忙忙开始了行走。
这辆“牛”车来自杭州
一辆中巴车,肯定不算牛。可是,一辆有大床的中巴奔跑在川藏线时,引来的绝不是一点点目光。
记不清多少次了,各种口音的陌生驴友边打量边羡慕地搭腔:这才是房车呢,你们从哪儿来?在日喀则,有位德国大叔还很隆重地赞了我们一通。
每到这时,我们就故意提高嗓门,装作不经意地说:杭州来的。此时床上不管是谁在轮休,也不管是否睡得蓬头垢面,只要醒着,都会配合地向观众点头致意。
混充房车,是因为那张特制的大床。请注意,绝对不是一般的床板,是道道地地的席梦思呢,被子毛毯床单枕头一应俱全。而且,是按车的尺寸定做的,足足占了半辆车的位置,最多时曾摆过四个人。
除了这张最显眼的床,车上还有很多让资深野驴都佩服的东西。随便列一下吧:千斤顶、大号斧头、热水瓶、高压锅、卡式炉、医用氧气瓶、地垫(除了司机,其他人都可以脱鞋坐车)、正宗垃圾桶(到最后什么都装,有人甚至捡到过万把块钱的相机)、高筒雨靴、大猩猩头套(司机开夜路防抢用的,一直没用上,因为藏民超淳朴,反而显得我们像强盗)……
一路上,躺着比坐着受罪
车上那张床,是为了让大家轮换休息的。最初,坐着的都盼着早点得到这待遇,没多久,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到最后,觉悟高的人会主动要求上床,免得别人受罪。
川藏线上,窄路多、急弯多、陡坡多,有些还是搓板路,看着好玩,走着闹心。这种时候,直白点说吧:躺着比坐着受罪。刚舒舒服服垫好枕头,盖好被子,一上路,就变成真正的“颠”狂,不断地腾空、摔下,冷不丁还会踹上前排的人一脚。
然后,你会发现,刚才还规整地码在四边的大包小包、背包腰包,不知什么时候,统统砸了过来,钻到你身底下。脑袋下早已不是枕头,一路只能一个包一个包地撞。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的脑袋撞遍了所有同伴的行李。
所以,当最初看见连片雪山时,大多人惊呼雀跃,贪景的我却十分木然,估计是因为撞出了脑震荡。后来,在美得让人窒息的海子山面前,我居然只是机械地摁了两张照片,随后以一顿狂吐作为对美景的回报。
车上配了专业驾驶督察
这支队伍,队员年龄不小,心智基本不健全,主要症状为玩兴极高,恨不得天天环游世界。人马不多,分工很细:轮班司机、驾驶督察兼点菜订房、会计、出纳……剩下的人打杂。
那个“驾驶督察兼点菜订房”,有必要重点介绍一下,因为他是跨行兼职最多的一个,更因为,我们一路奔跑在山高路远险多的川藏线,没他怎么成。
鉴于年龄身高体重等指标,大家称呼他“德高望重”。因为占地面积过大,从成都到中尼边境,他愣是没享受过“车床”,其他人都换过无数次座位,独他一人被迫艰守副驾驶座13天又5个小时;因为体重的关系,每次车右侧紧贴悬崖时,他总觉得自己坐在车外,悬空在千米高处。所以,一路的行车安全,他是重视重视再重视,每到急弯窄路,总能听到他“慢慢来”、“别急别急”、“踩刹车”之类的话,以致于他提前离队后,司机们极其不习惯,总觉得右耳有点失聪。
有人豪情畅想墓志铭
川藏线,一直被认为是最美也最险的进藏路。上路没两天,我们就充分体会到了。
10月3日早晨,兴奋之中经过“西藏界”这块牌子。马上,我们便在浓尘中,紧贴着河,从狭窄的深谷开始,一路像碰碰车似地往上爬升。午饭过后,开始翻越海拔4000米的脚巴山,真正体会了川藏线之险。
狭窄的土路,没完没了的弯道。刚转过一个弯,就感到前方就是断头路,根本不容你多喘气,马上迎来下一个急弯。如此反复。马上,车里就没了声音,更没人敢跟司机说话。急行的澜沧江就在左侧千米之下,稍微马虎点,可能……
一路下来,后背湿透。
修了多少年了,这条路还是那么差。可是,在这片没完没了的大山里,面对这么差的路况,我只能全心全意地哀悼当年为修路付出生命的人,并诚恳地奉上一个词:伟大。
所以,一天,在汗水中闯过一段崎岖山路后,一队友自我陶醉地喊了句:以后,我的墓志铭一定要写上“曾走过川藏线”!
此话一出,立即被众人粗暴叫停。前路还不知道几多凶险,这么早畅想身后事,多少有点怪怪的。
日子可以不算,海拔一定要问
从海拔仅50米的杭州出来的,上到4000、5000米高时,还是会有反应。出行第二天,我就知道了缺氧是什么滋味。那天下午,我们到了一个海拔4000多米的山口,太阳已不见影子,山已尽显荒凉,下车松快一下腿脚,来回没几步,就觉得世界几乎失声,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
海拔真是个奇怪的指标,下到2000多米时,人又会活过来。那些日子,可以不管日期、不问气温,但海拔数被不断提及:
雅江,2000多米。“大家好好睡一觉,以后,这样低的海拔就没了。”
卡子拉山口,4716米。“吐了?也是,4000多米了,有反应很正常。”
米拉山口,5013米。“我要徒步走一段,这是我目前到过的最高处。”
到米拉山口前,我也跟着别人跳下车,走了一段。距离不长,但我硬生生宣布为1公里。走到山口,已经很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抱着山口碑狂拍一阵照,完全没发现伟大石碑后面的大字——右面是“女”,左面是“1元”。就这样,我在天路上,和厕所激情澎湃地合了影。
很多美景我们都“经过”了
海拔高高低低的变化中,长树的山、长草的山、只长石头的山……氧气就这样一点点稀薄。
我们的队长是个急性子,每天必须几点出发、必须几点赶到哪里住,日程表定得清清楚楚。他每天高速算计着两个数据:公里数、海拔高度。一是要保证大多人在17天内完成全部行程(六天时间跑完川藏线后,我们的计划是拉萨——日喀则——樟木口岸——尼泊尔——拉萨),二是为大家身体考虑,每天尽量赶到低海拔的地方住,以减缓高原反应。
所以,我们一路的主要动作就是——赶路。
一天赶10个小时路,很正常。赶到什么程度?我们自我安慰:这一路有很多响当当的名字——海螺沟、新都桥、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珠峰大本营……我们都经过了。
请注意,是经过,而不是到过。
原因当然是多的:有的地方,进到一半,碰到修路,我们等不了几个小时,于是放弃;有的地方,今天去太晚了,我们等不到明天,于是放弃……有一阵子,我们相当怀疑:我们是来旅行的,还是来跑汽车磨合期的?
从波密到林芝,大段大段的好路,修得不比杭州的差。配上两边的青山绿树薄雾,难以相信这是在西藏。
一路风尘,一路美景,一路惊险。
当我们吸尽川藏线尘土,奔进拉萨后,确实也感到自己很牛了。
但我们碰到了西藏的老司机:“现在的川藏线叫什么险?当年,我们过弯道时,卸了车门,把绳子绑在身上,真掉下去了,上面的人就把我们拉出来……”
于是,我们集体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