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家，住在天堂……”《梦想天堂》这个旋律相信每一个杭州人都很熟悉吧！还记得MTV画面里那个一袭白裙打着手语的女孩子吗？她就是我们今天的女主人公——毛董莱。

　　在两岸咖啡一个安静的角落找到她：穿一件灰白色的羊毛衫，黑色的牛仔裤配一双长靴子，外面是江南布衣新款的灰色长外套。可能是感觉到有人走近，她抬起头，冲我微微一笑。一个长得很干净的女孩子。

　　如果不是听到她说话，又看到她戴在耳朵里的助听器，真的很难相信她是一个聋哑人——这个曾经做过广告模特、参与《梦想天堂》MTV拍摄、2004年杭州旅游小姐、西湖代言人之一的女孩子现在俨然是杭州名人了。现在省残联福利基金会上班的她最近很忙，“忙着筹款、扶贫，还要帮公安机关联系手语翻译的事情，好多应酬。”她说。

　　大学洗手间的一次邂逅，使一直生活在无声世界的她走上了服装模特的舞台。

　　毛董莱说话的时候很大声，嗓音有点沙哑，因为之前十多年都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她很多吐字还不大清楚。一见面，她就告诉我：“我能听见一些声音，但是不知道你说话的内容。我是看唇语的。”

　　毛董莱慢慢为大家所熟悉，开始于2004年。那时候她频频在一些选秀比赛里露脸——杭州旅游形象小姐大赛“十佳都市女孩奖”、第三届中国礼仪文化大赛“最佳才艺奖”、杭州“十大钻石形象佳丽”形象大赛冠军……问她为什么参加这么多“选美”活动，毛董莱眨眨眼睛，说：“那时候小嘛，觉得自己漂亮啊，就想去展示我自己。那时候觉得，能站在台上了，就是我的成功。”

　　毛董莱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漂亮，是在中央广播电视大学里。“那时候我们有个老师是古木夕羊的设计师。我还在上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听说他来我们学校招人。因为我还没有毕业，也没有去凑热闹，”毛董莱笑着说，“有一天，我记得是星期五，我去上洗手间，刚出门，碰到了这位设计师。他盯着我看了看，然后问了我的姓名和班级。结果第二个星期星期一，我们班主任就把我叫到办公室了，说有人想让我去做模特。我觉得很新鲜，就想反正试试没关系的，就答应了。”

　　模特一做，就是一年。“拍了一些广告，服装、酒什么的都有。”毛董莱说，“这些经历对我后来参加比赛很有帮助。不过越到后来，我越感觉自己在模特的道路上不会有多大前途。首先是身高，我只有一米六三，另外个人的状况其实也不好，所以后来就放弃了。”

　　“做了一年半的警方手语翻译，其实每次做完，自己心里都很难受。”

　　采访毛董莱的时候，杭州市交通治安分局给她打来电话，说有个案子涉及到聋哑人，想让她帮忙联系手语翻译。

　　“我曾经帮他们翻译了一年半时间，跟很多聋哑犯罪嫌疑人打交道，有比我小的，也有比我大的。我看到他们关在那里的时候，心里很着急，我很想他们赶紧把事情交代清楚然后早点回家。结果，每次我自己心里都特别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看到跟自己一样的人走错了路，自己又没办法帮助他们，心里难受吧。所以现在我不想再做了。”毛董莱说。

　　第一次做手语翻译，是在2006年。毛董莱很努力地想回忆起当时是谁找到她的，最终笑着摇头说“实在想不起来了”。“我记得那是一个20多岁的男人，偷东西，看到警察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我告诉他，我也是聋哑人，他不信，我就把助听器拿下来给他看。”毛董莱说，“我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他，他好像被感动了吧，就跟我说了一点点。知道他还隐瞒了很多东西，我就告诉他，我会等他，等他全部告诉我。我跟他坐在一起，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他可能实在不好意思看我陪他累着，后来就全部都交代了。”

　　说起自己跟聋哑犯罪嫌疑人打交道的经历，毛董莱很认真地说：“碰到他们，请一定不要欺负他们。谁对他好，他们也会报答的。”

　　毛董莱说，这样的体会，她从一个13岁的小女孩身上体会得最深刻。

　　“那是一个来自哈尔滨小女孩，我们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不肯跟我合作，态度很顽固。我也不逼她说话，她渴了，就给她喝水，吃饭的时候，我把好菜挟给她，她跟我说话了，问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可以把我当你的姐姐，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说，姐姐会帮你的。’ 见她对我的警惕心放松了，我便以知心姐姐的身份跟她聊。原来，小女孩一直无家可归，是团伙老大把她养大的，因为团伙老大对她有恩，她始终不肯交代案件实情。”

　　为了让小女孩更快地交代清楚，毛董莱做出了一个让很多人感动的举动：把家搬到了派出所附近。“因为赶来赶去很麻烦，住得近点就可以经常去跟小女孩谈心。慢慢的，小女孩终于打开心结，说出了案件中的重要内幕。”案件结束之后，毛董莱还四处打听，帮小女孩找到了亲戚，还帮她联系好学校。“现在，她正在家乡，和普通孩子一样快乐地读书。”毛董莱很满足地说。

　　“我能‘听见’正常人说什么，也能明白聋哑人的感受，我想做一座桥，要把大家联系在一起。”她很认真地说。

　　“刚开始排练《梦想天堂》的时候，我把歌词写下来，一句句对号入座，然后背下来。”

　　杭州市市歌《梦想天堂》拍摄MTV时，毛董莱已经算小有名气了，她的手语表演让不少导演、老师折服。不过，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毛董莱第一次排练这首歌的手语表演时，没有助听器，没有老师指导，完全是靠自己一句一句摸索出来的。

　　“第一次表演梦想天堂是因为比赛。”毛董莱回忆道，“我能听见声音，要很大声，但是文字内容通常是听不见的。”

　　因为没有老师指导，毛董莱想到了一个最老实的办法：把歌词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然后把音乐开到最大声一个字一个字的对过去，再把每一句歌词都背下来。“其实我现在还是听不清楚歌词里的每一个字，但是就好像已经能听见一样了。因为每一个字是什么都在我心里了。比赛的时候老师们看到我的表演都不敢相信我听不见。他们说我的手语跟歌词配合得很默契。”

　　跟毛董莱谈话的时候，咖啡厅里的钢琴声响了起来。一个男人在弹钢琴。毛董莱侧着耳朵细细听了一会儿，突然笑着说：“弹得不好听。”

　　“你会弹钢琴？”忍不住吃惊。

　　“会啊。去年春天学的。”毛董莱说，“因为听不清楚每个音调，一开始老师要很细心地在旁边指点，慢慢地弹得多也听得多了，就有感觉了。”说完，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又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其实我是用心在听的，一个节奏起来了，心就会跳一下。你肯定不明白这种感觉。”

　　事实上，真的没有办法感觉。

　　“虽然我听不清楚，话也说得不好，但是很多人会找我倾诉。”

　　跟毛董莱聊天，有点天南海北的味道，会谈她去银泰买衣服的见闻，会谈哪里的房价又涨了，也会谈今天穿的衣服是哪里买的，配得好不好看。

　　说起来很多人肯定不大相信，毛董莱还是不少电视台电台主持人的服装顾问呢。“有时候，阿宝老师、刘忠虎他们会叫我陪他们买衣服，电视台一些女主持人也会给我发消息，问我上身穿了什么什么，下身该怎么配。可能跟我曾经做过服装模特有关吧。”毛董莱笑着说。

　　除了服装顾问之外，毛董莱还有一个更出人意料的身份：知心姐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不清楚，话也说不好，但是很多朋友碰到问题的时候都会来找我倾诉。五六十岁的长辈，或者是跟我差不多大小的朋友都有。搞得我好像他们的知心姐姐一样。”毛董莱说，“我很会安慰人哦，所以以后你要是心情不好了，也可以来跟我说。”

　　除了基金会的工作，毛董莱还在城北开了一家动漫店，卖一些游戏机和动漫玩具。“经营得还不错，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打理了，全部交给朋友在弄。”说起这家小店，毛董莱很有感情：“当时开起来，很多人不相信我能弄好。是我一个人跑到广东去进货的，大包小包背回杭州。幸好广东一个朋友接待了我。所以我一直很感谢他。现在已经上正轨了，就好了。”

　　结束采访，毛董莱执意要送我到车站，“这边我熟，我送你过去。”她说。

　　很感动！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坚强，还很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