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先生的题词
“82年年初,春节过后,我经过北京,一个认识钱钟书的朋友说,钱老先生送你一张字!不大的一张毛边纸,八个字,是鼓励我的意思,毛笔,盖上他的印。我当时受宠若惊啊!钱钟书很牛的,据说许多有头有脸的人向他要字他都不给的。”
万峰万分遗憾地说这张字很可惜地一时找不到了。“我们通过几封信,只拜见过他一次,他很提携后辈的。”
83年万峰回到杭州,买了钱钟书的《谈艺录》、《围城》,寄到北京,希望钱老先生杨绛先生题词签名。“他们都签了盖了章寄回来了,说明我们这些年轻人在他们脑海里有印象。”
古典文学研究生的诗歌注解
万峰那篇被钱钟书先生表扬的古典文学研究生论文,是关于毛泽东诗词的。
“有些观点,不是吹牛,没有人能超过我,只是没有人会注意。呵呵。曾经有一个江苏的文摘报有个人介绍我的文章,他说,我对毛泽东诗词的一个解释,就是《沁园春·雪》那句‘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没有一个解释得比我好。我根据钱钟书的文学理论套用进去,非常贴切。”
马上熟门熟路解释开了:“红妆和素裹,你怎么解释?把祖国母亲比喻成美丽的女性,女性红妆,衣服华丽,鲜艳夺目。那怎么叫‘红妆素裹’呢?下了大雪,‘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像,欲与天公试比高’,这都是白的。一边是‘红妆’一边是‘素裹’,不可能同时存在。有人解释祖国母亲穿着很漂亮的红衣服,大雪覆盖在她的身上。这种解释有意思吗?很没有意思对不对?这里就运用到文学上的理论。文学作品尤其是诗歌,有实写,有虚写,颜色有虚实之分,红妆是虚写,是要靠你的想象的,形容祖国母亲的妖娆美好,来了一场大雪,让祖国母亲披上了一袭银装,白,银,这是实写。这不就解释通了吗?”
1979年,万峰考上研究生,刚好钱钟书的作品重新出版,他就买来读了很多。“钱老的学问很独到的。读《管锥编》你可以长很多知识,不仅仅是文学上的知识,包括思辨、哲学、人际关系。你不要看他这一小段那一小段,学问深了。”
对钱钟书先生总结的“通感”,他也相当有感触。“比方说‘红杏枝头春意闹’,闹是让人觉得锣鼓喧天,或者蜜蜂嗡嗡响。我记得1980年在内蒙古,春天,大概是3月12号去种树,正好山谷里是漫山遍野的杏树,我第一次感觉到‘红杏枝头春意闹’,也不都是红的,白的,黄的,漫山遍野的树,没有叶子,全是花。哎呦,你真的能听到声音。”
真正的大师应该深入浅出
“我很喜欢通俗。无论是原来在电大给学生上课,还是电台做节目,都要考虑通俗。”
万峰很佩服美学家朱光潜先生。“我拜访过他,非常欣赏他的文风。他是世界公认的美学家,但是和某些美学家比起来就不一样,某些美学家也很有名,但他们很喜欢玩概念,你很难看懂,但是朱老先生他能够深入浅出。什么是美?能够通俗易懂、深入浅出地告诉你,这才是真本事!”
万峰曾经拜访过朱光潜先生,“聊了很久,说来我和朱老先生也算半个老乡,朱老先生是安徽桐城人,我母亲也是桐城人嘛。他送了我很多书。人家也有高深的理论啊。写文章一定要让老百姓能看懂。就像白居易说的,我写的诗歌马路边摆摊的老太太也能听懂。你不要故作高深,故作高深谁理你啊,本来就是大众传播。”
在“伊甸园信箱”的片段里,若仔细回味,也能发现深入浅出的影子。万峰说:“节目里说的道理,包括大道理,没有一条是万峰发明的,都是古今中外人类的共同的道理,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只不过是以万峰的方式说出来,那可能就有一点点我的特点,可能好玩一点,通俗易懂。”
写文章是天生的
话题又转到文章上来。万峰一直感叹,写文章是天生的,和文化程度高低没什么大关系。“我的父亲农民出身,文化程度也就初中毕业。当过兵打过仗,后来在三十年代的上海滩,居然是个很有名的记者,他很会写。1931、1932年,上海抗战的时候,他就在前线采访十九路军,他写了很多时事评论,当然不一定观点正确,但是他很能写。”
读的是古典文学研究生,万峰后来发现自己的性格不适合作研究。“我比较开朗,比较活跃的,我的兴趣不在搞研究,我的兴趣就在关注现实生活,所以我想从事新闻工作,所以1988年下决心调到电台来。”
现在的万峰,跟研究诗词,给郭沫若诗集作注解的日子已经很远了,不过平时也爱翻一翻家里的古典诗词、古文等书籍。“古典诗词尤其是唐诗宋词没事念一念非常好的,也可以消遣消遣的,无形中对你来说也是很好的修养。古典诗词是很美的。”
碟片以及电子产品发烧友
“伊甸园信箱”从1996年年底开始播,已经12年了。对于这个红节目和被称为明星主持的自己,万峰说:“说真心话我不喜欢突出我个人。我个人没什么,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名人,我又不算明星,他们有些人把我和明星并列,那是扯淡!我觉得我连名人都不是。我们这些搞传媒的出点小名气不算什么名人,只能说我的节目有名,我这个人也是很普通,和老百姓一样。”
对于会不会一直做这个节目,万峰笑笑:“不可能的,我已经退休两年了。要看电台需要不需要,领导要不要我做。我当然愿意做了,我喜欢做这个节目。但是喜欢我也不能永远做下去,我毕竟要老的,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70岁,如果说我身体很好,中气很足,头脑很清楚,也许做到70岁也可以。哈哈,开玩笑说的。哪里能做到70岁,那要成老妖怪了,不行的,哈哈。”
万峰现在很忙,帮上海电视台录制节目,去年还在一个电影里客串了一个黑帮小老大。对于生活,他很简朴:“我希望第一,身体要好;第二,干我喜欢干的工作。这样我就满足了。至于钱啊,房子啊,我都不在乎。这些东西不去管它。有的住就好了。我的房子很小的,我也不去折腾关注买新房子买大房子,我也没钱,哪有那么多钱啊?就算我买得起汽车,我也懒得去开,开它干嘛啊,往哪停啊?我也不年轻了,我也不像年轻人开着个车到处骚包,这里玩那里玩,对物质需求不太关注。”
万峰现在是个影碟收藏发烧友,“主要是电影,还有讲历史的,讲科技的,比如英国BBC拍的宇宙,人体的健康啊,大脑的秘密啊,五官的奥妙啊。我今天还买了宇宙,探
讨宇宙的问题,他们确实深入浅出,都是著名的理论家用图像声音文字表达一些很深的东西。比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我很喜欢这些东西,世界地理啊,动物世界啊,欧美的故事片、文艺片、战争片也很喜欢看。”
另一个爱好是关注电子产品。“家用电器啊,DVD机器的发展,最近还想去买个好一点的。数码相机也喜欢,我当然也没怎么玩,但我喜欢关注这些东西。数码相机折腾了七八个,买来不喜欢就送给亲戚朋友了,哈哈。”
也许,下次你可以打电话进去同他聊聊买哪个型号的数码相机好,或者哪个笔记本电脑性价比更高点儿。
别一代不如一代
听万峰聊以前的事儿,很多时候都觉得,把这些经历写下来,也挺有意思的。
“出生在北方,祖籍东北,在南方待了十年,在西北又待了十几年,总的来说,东南西北都有些了解,对我的人生也是有影响的。最苦的日子在青海唐古拉山,海拔4800米,非常艰苦,缺氧,低气压,这样的艰苦生活对我也是一个锻炼,也是一种精神的财富吧。虽然现在让我再去打死我都不去了,但毕竟年轻过艰苦过,所以一个人啊,是要适当地吃点苦。
“现在想想好像挺浪漫的,唐古拉,江河的源头,骑着马背着枪,浪漫什么啊,弄不好我就死在河里啦,弄不好我就被狼吃了。唐古拉的河又急又冷,四五月份都是冰水啊。人的经历不能自己挑选。还是应该勇敢地面对吧。
“那时候在青海,我工资还挺高,是全国大学生里最高的。那时候我是所谓的大款,现在不是了。哈哈。那时候回杭州,要么楼外楼要么知味观,经常去吃饭的。那时候这边的大学生才四五十块钱一个月,我在那一去就一百多嘛。我回到杭州一看,东西那么便宜,猛吃,哈哈。那边什么都吃不到。”
他很感慨地说,“人要有精神的支柱。跟老一辈的文化人比,我们是很不行的,但我们好就好在还看了一点书,我们还接受民族的传统,多看书多学习,传统的一些东西对我们是有所影响的,不像现在,尤其80后,狗屁不通什么都没有,旧道德没有新道德也没有。
“不过总有一个过渡,你们赶上的时代,对你们来说是个过渡时期,思想会混乱,要慢慢摸索,总会慢慢变好的。我们这代人都差不多该退出历史舞台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