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的《梅兰芳》，今年12月最受关注的电影，昨晚已在杭城首映。

　　也许你和片中的孙红雷一样对着余少群的那个眉目传情的惊艳少年梅兰芳咽口水，也许仍在惋惜这原本可以超越《霸王别姬》，狠狠一雪《无极》之耻的好片，却因为黎明木木的呆滞眼神全毁了。

　　也许，我们更多的人觉得新鲜的是电影号称第一次公开梅兰芳和孟小冬两位大师的感情故事的噱头。

　　在陈凯歌的《梅兰芳》里，梅孟两人发乎情止乎礼，甚至连牵手都没有，是柏拉图精神之恋。这是黎明和章子怡的梅孟，是陈凯歌艺术加工后的梅孟。

　　一个男人，将旦角唱得出神入化；一个女人，把老生演得惟妙惟肖。一个“梅大爷”，一个“孟小姐”，这一段由戏生情，又因情入戏的恋爱故事，它的本来面目是怎样起承转合的？

　　民国最红的绯闻明星

　　“只是一切都过去了。”据说这是孟小冬晚年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她不说“一切都过去了”，而加了两个字“只是”，正是这两个留有无穷余味的字无意中透露了她深埋的心事。

　　那些人与事，或许都已是过眼云烟，或许早就应从容淡然面对，但这些发黄的碎片也是组成她人生的片段，一辈子不想耿耿于怀都不行。

　　一直以来，关于梅兰芳的图书、影视剧非常多，涉及到孟小冬的却少之又少，即便有谈及两人的恋爱故事，观点也大相径庭。有的把梅孟之恋写成孟小冬勾引梅兰芳，而又有一些人将此写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上当受骗的故事。

　　梅兰芳和孟小冬的爱情故事，在当时就极受关注，上小报的头条也是家常便饭。一个是四大名旦之首，一个是众人仰慕的“冬皇”，两个大明星的绯闻本来就够吸引眼球了，更何况这段恋爱还是这样复杂，夹杂了两人各自身边的人，分别站在两人各自立场的人因为种种原因而产生的矛盾和冲突，而且居然，还有一起扑朔迷离到现在还有多种说法的命案！（1927年9月14日，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来找梅兰芳勒索5万大洋，原因一种说法是此人暗恋孟小冬多年，但始终得不到回报，一时想不开。在混乱中，此人枪杀当年《大陆晚报》经理、梅兰芳好友张汉举，勒索人之后被军警当场击毙。）

　　“历史本身自有它的魅力，自有它的精彩，人为的打扮，常常事与愿违，不是扭曲了人物，就是轻薄了历史。”最近出版的这本新书《梅兰芳与孟小冬》的作者李伶伶这样说，希望尽力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以不偏不倚的态度对待人物。

　　伶界大王与“冬皇”的如烟往事

　　《梅兰芳和孟小冬》，从梅孟两人各自的出生成长讲起，将家世背景、拜师学艺、舞台人生、艺术成就与情感轨迹一一道来。他们从两条平行线到互相交叉，再到渐行渐远。

　　梅兰芳出生于梨园旦行世家，三世唱旦，孟小冬成长于梨园生行世家，三代唱生。“老佛爷”赐梅兰芳祖父“胖巧玲”，孟小冬的祖父人称“老孟七”。

　　年轻的梅兰芳跑码头唱戏，迅速蹿红。孟小冬更是在七岁登台，小小年纪就已名噪一时。后来梅兰芳红透半边天，不仅活跃在戏曲界，更是文化界不可或缺的领军人物。开始走红的孟小冬也走南闯北，成为伶界翘楚。直至1925年，孟小冬初次去北京演出，一炮而红，也从此定居北京，而后，梅孟两人第一次相见。

　　那年的8月23日，他们意外有了一次合作演出的机会，是北京电灯公司的冯姓总办为庆贺其母八十寿辰在位于三里河大街的织云公所举办的堂会。本来是梅兰芳和余叔岩挑大梁演《四郎探母》，没想到在演出前一周，余叔岩突然称病请辞。大家急着要找一个在京城有名望的老生。这时，有人提到了“孟小冬”这个名字。

　　梅兰芳和余叔岩，被称为京城戏界“两大贤”，旦角翘楚和老生泰斗的搭配。而梅兰芳和孟小冬？谁都没有想过这样的新组合会是怎样，但显然，大多数人都眼前一亮。

　　一个男人，唱的却是旦角，一个女人，唱的却是老生。如果说梅兰芳和余叔岩的组合是强强联手的话，那么，梅兰芳和孟小冬，则是独辟蹊径，有意外之喜。

　　作为全新的搭档，他俩对彼此都很陌生。在梅兰芳眼里，孟小冬是个前途无量的新人；在孟小冬眼里，梅兰芳则是高不可攀的伶界大王。正式演出前，在“梅党”主力成员冯幼伟位于东四九条35号的家里，两人正式见了面，彼此打了招呼，一个称“梅大爷”，一个称“孟小姐”。之后，又经过几次合练，梅孟的《四郎探母》在堂会那日如期登场，很顺利，很成功。

　　自从合作了《四郎探母》后，很多戏迷都盼望着两人能再度合作。但那时在营业戏中，男女演员不能同台，更不能同戏，义务戏、堂会戏则是例外。1926年下半年，机会来了，北洋政府财政总长王克敏为庆贺五十寿辰，决定办一次堂会。应邀来唱堂会的，有梅兰芳，也有孟小冬。

　　有人提议，晚宴后的大轴戏，应由梅兰芳、孟小冬合作一出大戏。但唱什么呢？一个生，一个旦，《四郎探母》唱过了，那就唱《游龙戏凤》吧。

　　《游龙戏凤》又名《梅龙镇》，故事大意是：明朝正德皇帝假扮军官出游，当他行至山西大同府梅龙镇时，在一家酒店巧遇李凤姐，为她的美貌所诱，就用言语挑逗她，当他跟李凤姐进屋后，再不肯出来，又怕李凤姐喊叫而惊动当地官府，便吐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封李凤姐为妃子。

　　这虽说是一出著名的生旦戏，但提议梅孟合作这出戏的人，似乎另有他图，有些“心怀不轨”。从这出戏的内容可以看出，戏里有些情节不可避免地沾染情色成分。很多年以后，梅兰芳在他的《舞台生活四十年》里明确说戏里有一些“庸俗琐碎的表演”。比如，有一场戏，正德皇帝从下场门出来，走到李凤姐身后，搂抱住她的腰。之前梅兰芳在和余叔岩合作这出戏时，不断地删减其中他认为的庸俗琐碎的部分。但因为剧情需要，还是不可避免地存有两人打情骂俏的细节。在欣赏艺术的人眼里，他们一个活泼俏皮，一个风流倜傥，但在另外一些人的眼里，他们想看的却是饰演正德皇帝的女人孟小冬，如何挑逗饰演李凤姐的男人梅兰芳。

　　看着看着，有人提议，何不将他俩撮合成一对儿？

　　而此时的梅孟两人也因为多次合作互相吸引。但梅孟之恋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结局，他们所处民国时代，世道混乱，战乱不止，政治与京剧舞台紧密相连，黑道与白道参与其中，诡谲复杂，婚恋观亦新亦旧，冲突强烈。他们的身份特殊，一个有妻有室，一个是待嫁之身，一个是四大名旦之首，一个是“冬皇”，他们的相遇不可能平淡，也无法不生出许多出人意料的事端。

　　还有两人的性格，梅兰芳的性格柔弱而温和，不急不躁不怨不怒，永远彬彬有礼谦和从容从善如流；而孟小冬虽然是女人，但她在舞台上饰演的却是生，不是小生，偏偏是老生。角色需要她摒弃妇人的柔绵和哀怨，取而代之以阳刚和霸气。日久天长，她的性格中刚烈的成分更多一些。他俩的不同，也许也是他俩无法天长地久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