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想象南极就是白色的，但是真正去后，才发现那儿不仅仅是白色，还有寒冷、寂寞。是无法想象的。在考察的两个月里，只有极星号一直在飘荡。”

　　对戴芳芳的采访，因为她要上课的缘故断断续续了好几次。临近结束，这个大四女生的这句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去年8月，德国AWI极地与海洋研究所向万里学院发出邀请——邀请万里学院派一名学生赴南极科考。经过层层遴选，戴芳芳从报名的几百人中脱颖而出。

　　这个幸运的温州女孩，作为一名科考队员不久以前在南极生活了一个多月。这个万里学院的大四女孩也因此制造了一项纪录——我国第一名去南极科考的本科生。

　　在芳芳的讲述中，那片神秘的白茫茫的冰雪世界，慢慢鲜活起来——

　　生病？

　　在南极我可不敢！

　　因为出行，对身体素质提出要求，印象最深刻的，是去西藏。于是，就会有很多人会为了去趟西藏，从半年前就开始跑步爬山。去趟西藏尚且如此，南极就更不用说了。

　　“今年2月份，我们几个参加科考队的候选人特意参加了国家南极考察团的冬训；7月份抵达位于德国不来梅港的AWI极地与海洋研究所（此次南极科考的组织者）的基地后，又经历了将近一个月时间的适应性训练。不过，就是这样，在我到达南极的第一天，还是出现了意外。”

　　芳芳口中的这次意外，是一次小小的感冒。

　　那是在进入南极冰区的第一天。可能还无法这么快适应南极的“冷”，她受了风寒，感冒了。“当时我挺担心的。”芳芳说，“因为在南极，生病是很危险的。你很有可能因为生病了而被送回来，无法登陆南极。不过，幸好我那是小感冒，吃了医生开的药之后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好了。”

　　另外一位摄影师就没有她这么好的运气了。芳芳回忆说，这次极星号上随队的一位摄影师犯了心脏病，需要送离南极到最近的有医疗设备的地区。第一天，想把摄影师送到南乔治亚岛的机场乘坐直升飞机去医院，因为天气原因没有飞成，只好回来；第二天把他送到智利站，结果航班又满了；第三天再想送，天气又不好了。因为不能再等，极星号只好返航开往南美的乌斯华亚港。而这位摄影师，就在船上医务室躺了整整三天。

　　上船前看到米饭没吃，

　　真后悔！

　　南极考察，前前后后总共有两个月时间。这两个月伙食怎么样，成了记者比较关心的话题之一。

　　“因为是德国人组织的考察团，团里大多又是外国人，饮食当然也是以西餐为主了。比如牛奶、面包、煎肉片等。”

　　刚上船那会，芳芳还觉得挺新鲜。“有那么多没有吃过的东西，当然想什么都尝尝味道了。他们给的量又特别足，每次我都吃得饱饱的。后来我就主动要求他们给我少点量，这样的话才能在饭后吃下些水果。”

　　但是，毕竟吃的都是西餐，没过几天，她就开始怀念妈妈做的饭菜了。“有天晚上我还梦见自己在吃蛋炒饭，吃得真是痛快呀，感觉全身心都舒服。”

　　“之后想起来，刚登船的那天，我还看到米饭了，可惜当时没吃。真是后悔呀！”

　　

　　一动就满身大汗，

　　不动又浑身冰冷。

　　进入冰区后，为了抵御零下20多度的寒冷。极星号开足了暖气。可这样一来，第一次来到南极的芳芳却吃够了苦头。“外面那么冷，里面因为暖气太足又变得很干。我整个脸都褪皮了，双手也裂开来。只好疯狂地用上了护手霜润唇膏什么的。”

　　9月9日，芳芳第一次踏上南极的冰雪。而这，于她还有一个更深远的意义，因为这天是她的生日。用她自己的话说：“在我生日这天，终于跟南极大陆有了第一次零距离的接触。”

　　冰上作业，装备当然最重要：除了毛衣毛裤，他们还要老老实实穿上厚厚的联体防寒衣，戴两双手套、两顶帽子，穿厚厚的大雪靴，还有面罩、墨镜，“整套衣服穿到身上，快的话大约需要十几分钟吧。”

　　第一次登陆南极的经历显然让这个小姑娘难以忘怀：“我一会儿走到教授的房间，呆不到一会儿，又走到驾驶台。很兴奋，又很紧张，真是难以平静。”

　　身着厚重的“装备”走下船，缓缓向南极靠近。这个小姑娘用箭步跳下记录下了这一时刻。“踏上冰原，我第一感觉就是冷。寒风贴着冰面呼啸而来，刮得脸像针刺一样疼。积雪没过了膝盖，我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挪。在冰上工作很累，全身保暖服一层又一层，一动就满身大汗，一停又觉得浑身冰冷，尤其是满身是汗的时候。”

　　戴厚厚的手套，

　　要握细细的铅笔。

　　尽管只是一名本科生，但芳芳的任务并没有因此减轻。在科考队中，芳芳所在的是“海洋生态生物地球化学组”。极星号一到指定位置，芳芳他们就要下船展开冰上作业了。

　　南极冰面上，积雪最厚的，有4米多。因为积雪松软，穿着厚厚的防寒装的她常常一不小心就跪倒在雪里，而短短的几步路，也让她累得气喘吁吁。不过，从未在家乡见过雪的芳芳，还是很开心地称南极厚厚的雪层为“豪雪”。

　　在冰上作业，一个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记录观测数据。这个任务，很多时候由芳芳来完成。

　　这个看似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活儿，在南极就变得艰难了——“因为我们都戴着厚厚的大手套，却要握紧细细的铅笔，十分费劲。”于是，更多的时候，她常常是摘下外面的厚皮手套记数据，一写完再马上把手插回去取暖。

　　芳芳回忆，在南极，平均风速达13米/秒（大约8级左右）。“在这么狂的寒风里要准确地写下一串串数字，而且还要字迹清晰，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我一般都是站着干活跪着记录。不停地来回折腾。”

　　看到企鹅了，

　　真奢侈呀！

　　去南极之前，芳芳他们还专门学习了《南极公约》。按照条约规定，任何人在南极，都不能主动去找南极生物，只能等着这些生物找上门来。于是，在这次的行程里看到企鹅、海豹等南极特有的生物，也成了芳芳最大的心愿。

　　那是神奇的一天，早上还是大雾弥漫，吃完早饭的时候却阳光灿烂了。

　　“吃完饭我们上甲板，忽然看见离我们船不远处站着五六只企鹅。这真是太奢侈的事情了。于是我们飞快地穿上装备，慢慢靠近这群可爱的南极主人。”按照《南极公约》，接触南极生物是不被允许的。于是，所有的人都站在离企鹅一米远的地方开始拍照。

　　“这是群帝企鹅，是企鹅家族里体型最大的。”芳芳说，“我坐在雪地的时候，他们好像比我还要高。看见我们举着相机在给他们拍照，企鹅们都表现得非常配合。它们一会儿做两两相望状，一会又扑腾翅膀作走路状……总之，它们会的pose也是很多的，表现得很有明星相。大家都知道南极有企鹅，于是很多人就以为在南极看到企鹅是很正常的。事实上，在茫茫雪原里，要靠近企鹅，其实是非常奢侈的。”

　　除了白色，

　　南极还有寒冷和寂寞。

　　当问到对南极大陆的印象时，出乎记者意料的，芳芳说了两个字——“寂寞”。

　　在南极的生日那天，芳芳曾收到一份独特的生日礼物——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参加直升飞机首航。飞行的任务是：观察海豹的分布情况。

　　“飞机起飞后，一片白色的世界充斥着我的眼睛，很难分清楚哪是天哪是地，哪是云哪是冰。因为忘记戴墨镜，不长的时间之后，我的眼睛就开始微微作痛——因为满眼的白色。”

　　飞行持续了两个半小时，飞过了两百多公里。但是，在这两百多公里的范围里，芳芳他们看到的，除了几只海豹、一些海鸟和一条鲸鱼外，别无他物。

　　“当时，回头望着那漫无边际的冰雪，我心想，任何人，如果孤身置于南极大陆，一定会寂寞得发疯的。”芳芳说，“以前想象南极，就是白色的，但是真正去后，才发现那儿不仅仅是白色，还有寒冷、寂寞。是无法想象的。在考察的两个月里，只有极星号一直在飘荡。”